第一次对裙子有深刻印象，是六岁那年母亲为我准备的新年衣服：一件红色的百褶裙。在那个没有超市和专卖店的年代，人们买东西得去百货大楼，那时的百货大楼相当于现在的购物广场了。在那里，母亲用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一件裙子，那是多么奢侈的事情。在母亲的精心打扮下，我穿着这件“奢侈品”去拜年，心里别提多美滋滋的了。走在乡间泥泞的小路上，一颗顽皮的石子破坏了所有的美好，我抱着心爱的裙子号啕大哭。后来，母亲虽为裙子做了缝补，但我再也没有穿过一回，欲丢弃却又不舍，便将其束之高阁。现在想来，自己真是不懂事。

　　记忆中不曾短缺漂亮衣物，尤其裙子。大病康复，母亲给我买裙子；考试成绩优异，母亲给我买裙子；生辰节日，母亲还是给我买裙子。裙子成了小时候我唾手可得的东西。

　　说起裙子，我想起我家不远处住着的一个“疯女人”，她对裙子有着谜一般的执著。无论春夏秋冬，她穿的都是自己手工制作的裙子，五颜六色的碎布一层接一层缝合，组成又宽又长的裙摆，穿在身上仿佛一幅行走的抽象画。三姑六婆对另类事物的热忱，不亚于侦探对案情的刨根究底，她们孜孜不倦地挖掘“疯女人”的故事，大抵是“疯女人”如何经历婚姻失败，如何变得脑子糊涂之类。至于“疯女人”为什么热衷裙子，在三姑六婆的描绘里无从得知。有一段时间，周遭那些议论“疯女人”的闲言碎语宛如蝴蝶效应影响着我，每每听到那些议论，我都觉得刺耳、烦心。那时，我的婚姻正遭遇着麻烦，我觉得自己和她同为沦落人。

　　晚饭的时候，母亲说新一年来了，要不要买新裙子迎春。我笑着摇头，告诉她，不用买，同事已经为我做了一件。

　　人的一生，哪有什么东西是唾手可得、理所应当的？小到衣裙，大到人生，总有那么一些东西是求而不得，舍而不能的。我能做的，是学会珍惜，自己做自己喜欢的裙子。